每次回家,母亲都高兴得不知所措。“没吃饭吧?”这似乎是母亲固定的欢迎词。继而,厨房里很快想起锅碗瓢盆的叮当声。为儿女做饭,可能是天下所有母亲难舍的情结吧?不知道该如何拦住母亲,只有傻站在锅台前看母亲为我做鸡蛋面条。 我得以有时间仔细端详一下母亲的背影:年过半百,背已微驼,发丝凌乱,母亲确是无可奈何地老了。再慈祥的爱也难挡住岁月的匆匆。厨房里热气渐浓,母亲也模糊在缭绕的烟雾里。
“好了,吃吧。”
母亲的话总是这么简洁,却足以融化沉默。我把鸡蛋面条捧到桌上。母亲照例坐到我的对面,而我又有些不好意思。看着我狼吞虎咽地吞咽面条,母亲关切地问:“在学校里吃不好吧?”
“嗯……不是,哪有……”
其实她哪里知道,学校的饭再好吃,也还是缺少那种至爱的亲情啊!
都说人老了就爱絮叨。可是母亲,您何曾这么做过?老人的唠叨就像雨水一样滋润着小辈,而母亲您的一个关爱的眼神就足以让我受用终生!在家里没事的时候,我就一直看电视,母亲就坐在一边陪着我。我问刚才演了什么内容,她却支吾着说不上来。母亲的心思没在电视上。很多次,我看电视熬到深夜,歪头发现母亲已经斜躺在沙发上睡着了。我说:“妈,你上床睡吧。”
母亲说:“不困,不困。”
母亲放心不下的不是电视的无聊内容(母亲常这么说电视节目),而是我这个大半年不着家一回家却老把热情放在电视上的儿子。
家里的煤气还有很多,而母亲总爱烧柴。她说这是几十年的习惯,我知道还因为母亲想省几个钱。每次吃完饭,母亲都说手里又扎刺了,我就用针帮她拨出来。母亲的手在阳光下愈发显得苍老,我想是不是被烧火用的老树皮感染了呢?可恶的树皮!握住母亲的手,我专注地寻找着带给母亲痛苦的那根刺。母亲的手已经是皮包骨头,手背粗糙的皮肤,松松垮垮,千沟万壑。而手心一面,皮肤僵硬着,融进了数十年的沧桑。小的时候,母亲牵着我的手,走在街上。
我稚嫩的小手像裹了一层海绵。我曾仰着脸天真地问:“妈妈,我什么时候能比你还高,可以低着头和你说话?”
现在,我做到了,我可以低头和母亲说话了。而母亲当初酥软的手怎么成了这个样子?如果说我的成长让母亲付出了这样的代价,上天,让我永远仰着脸和母亲说话好吗?刺,好不容易拨出来了,母亲高兴地夸我眼力好。而我眼力不好的母亲,儿子不在您身边时,谁来为你拨刺?您又要如何承受那无休止的刺痛呢?
可是,母亲的刺痛不是已经持续几十年了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