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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地震心理辅导】如何陪伴他人走出丧亲之痛 发布时间:2008-05-14发布来源:科大新闻网

【地震心理辅导】

如何陪伴他人走出丧亲之痛

陪伴不是接过对方的痛背在自己身上,而是伸出自己的手,让丧恸的家属知道:有人同行。

悲伤源自失落,死亡是终极的失落。死亡的形式和遗族的悲伤调适有很大关系。毫无预警的意外死亡,较预知及有时间缓冲的死亡,对遗族是更困难接受、也需要更长时间的调适。

地震导致成千的家庭破碎,无数家庭在遽失家人后,面临解组的残酷考验。无论城乡,有的走了两代、有的仅存一人,有的人震惊、麻木,有的哀痛逾常……调适不好的会陷入沮丧无力、丧失活力与求生意志,或转向酗酒或发展出生理症状,必须及早预防。

助人者要自觉也要示范稳定

悲伤辅导需要经验、敏感与同理心,一般来说,有三类人可从事:专业人员、受过训练的义工、已复原的家属。

辅导过程中所说所做,不是出于自己的需要,而是为了对方的需要;也就是不因自己的不安焦虑而喋喋不休,或转移话题;不强把自己的价值观或想法加在对方身上,要能省视自己的成见甚至偏见;保持开放的心,敏察丧亲者的需要,也保持清明的心,分辨自己与对方的状况,掌握彼此的界限,不逾越、不纠结。

地震造成的创伤是集体式的,助人者须洞察自己的反应,因为陪伴家属的同时,我们只有清楚自己的状况及限制,才能保有平衡的心,也才能示范出此时家属极需要的安定感、稳定感;并在助人历程中感受活泼的心,比如灵光一现的创意、学习、交心的感动与成长。

陪伴不是接过对方的痛背在自己身上,而是伸出自己的手,让丧恸的家属知道:有人同行。

聆听、陪伴,是最基本的支持

在同一场灾祸中幸存的家人或族人,都会背负着沉重的罪恶感,太多内在的自责:「为什么不是我?」「如果我……」这样的罪咎很难解套,彷佛要为逝者的亡故负责。

相对于内心的愧疚,生还者多半也有强烈指责的需要。因为对莫名的大灾难,除了惊恐,也挑起心中种种愤恨不平,恨建商、恨天地不仁,怪政府、媒体、气此时暴露的人性弱点……

透过诉说、回忆、分享,悲伤可以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,即使勾起伤心,如此的面对仍是绝对必要。因此旁人能够聆听、陪伴,是最基本的支持。

对于强烈的情绪表达,无须制止、建议、说教,任何人遭此巨变,都会有难以承受的悲痛、愤恨;此时听者的接纳、尊重、给予空间,是很重要的。

几个引导的方法:

【唤起现实感】

悲伤辅导中,有时我们用「现实感」来引导:

「事发那么突然,你也吓坏/受伤了,究竟能做什么救出家人?」

「如果真的回头去救,可能的后果是什么?」

「几千人丧生,是不是都是他们家人的责任,没把他们救出?」

「如果家人有错,是什么错呢?」

有时经过现实感的加强,家人终会承认:如此天灾,人各有命,生者无罪,自己也是灾难中的受害者。

【易位法】

辅导中也可尝试「易位法」问家属:

「今天若走的是你,你会怪家人吗?」

「你的家人如在天上看到你如此伤痛及不原谅自己,他会怎么想?」

如果当事人能转换角度,站在逝者立场,较能抽身看到自己的沈溺,或许会愿意为逝者放下心头重担,好好地照顾自己,不再苛责自己。

其实平心静气地想想,大家都是受难者,无人幸免,即使保住性命却失掉了亲人、房子,前途茫茫,自己重伤累累,也是直接的受害者,何忍再加诸责难?

辅导关系稳固时,有时我会诚恳地告诉当事人,逝者已解脱,但无法解脱的是生者,他打算困在离苦伤悲中多久呢?他还要惩罚/不原谅自己多久呢?

【仪式转移】

减轻思念、不舍、罪恶感的方式很多,宗教仪式、布施植福、念经回向等,都让遗族有机会透过某些方式实际地纪念逝者,或为他们尽一点心力;民间的折纸钱、莲花、烧衣物等习俗,都提供了具体的哀悼方式,在参与过程中与亲友结伴,感受到支持。

我始终努力学习以更轻松与正面的态度看待「死亡」。比如西方的追悼会可以是欢喜的,主题常是「庆祝某某人的一生」(celebrate someone’s life),有歌有回忆、有笑有泪,这样不针对「分离苦」而更兼顾「生前欢聚」的悼念方式,值得我们借镜。

【创作发挥】

创作在悲伤治疗上的效果也不容忽视,日记、音乐、诗文、绘画、手工艺、舞蹈、戏剧等,在在都有洗涤与净化心灵的作用。「安妮的日记」、「周大观的诗」以及九二一之后的音乐会、雕刻等,都可见到人类透过艺术文化创作,让苦难升华的本能。

【放松练习】

此外,令人难以承受的是,灾变亡故者的死亡形式所伴随的惨烈、变形,家属悲痛的强烈情绪造成视、听、嗅、触觉上难以抹灭的记忆。因此,认尸的家属或陪伴的志工、挖尸的消防及军警等救难人员,常在灾后出现一些压力症候群,如:恶梦、记忆再现,身体不适乃至身心解组的状况;这些症状在辅导过程中常运用放松练习、冥想,来教导当事人用更多的方法减缓症状。

地震后,身心常感到「天摇地动」,是很典型的压力反应。我有时带的放松练习只是邀请大家安静地深呼吸,练习蹲马步,在静中找回双脚踏稳土地、以及身体的平衡与重心,让身体能加强并记住一个放松与稳定的经验。

如果再加上心灵层面,可以邀请对方冥想身体累积的压力、紧张与所有沉重的情绪,透过脚底的涌泉穴释出;或是用自己的脚丫和地球说话,紧紧地贴近、告诉地球:「我爱你。」「很抱歉,曾经给你的破坏,请原谅。」灾难将我们和宇宙的信任关系拆毁,这部分的重建也相当必要。我常告诉团体成员:「与其活得提心吊胆,不如把精力用来修补天人关系。」

【转念法】

同样的,如果当事人活在悲苦思念的深渊,无法自拔,我会邀请他每次以泪洗面时,用一点时间「转念」–将「不舍」、「不甘」转为祝福,祝福对方离苦得乐。我们的祝福也可以配合深呼吸,每一口深呼吸都在心底送出一朵代表祝福的莲花,一朵给逝者,一朵给众生,一朵给自己。练习转念的同时,也缓缓地转换了情绪,放大了自己关怀的角度。

【幽默法】

很多人无法接受沉重时还有幽默的空间,然而幽默是极佳的良药,也透露着我们面对灾痛虽无奈,却可以选择不同的方式应对。一位灾区阿嬷说:「呷饱等地震。」又说:「这么老了还有机会来露营。」她的自嘲中有她因应灾难的智慧,值得学习。

地震后很多人说,看到别人笑就心中有气,丧亲者更是哀戚愁容。对前者我会不解地问:「全台湾的人都不笑会让我们复原得快些吗?」后者我会耐心等待,有一天当我看到悲伤的面孔闪过一抹笑容,我会告诉他:「真好,你又能笑了,在天上的亲人一定很开心。」李开敏(台湾大学社会系兼任讲师)摘自慈济月刊